能海法师（1886-1966）俗姓龚，名学光，字缉熙，绵竹市汉旺镇东说念主。他的一世堪为外传，有三个伏击的变嫌点：一弃商执戟；二削发为僧；三入藏地学法。1900年中国 肛交，他14岁，是成都恒升通匹头商号的又名学徒。1905年，考入四川陆军弁目队，后转入四川陆军速成学堂。1909年，任云南讲武堂教官，次年返川任团长，兼川北清乡司令。直到1924年，在他39岁时才发心削发，礼重庆天宝寺住合手佛源老头陀为剃度师，由此开启了四十余年的僧侣生涯。

他履历了满清、民国、新中国三个历史阶段，每个阶段的东说念主生都与家国荣辱讨论到沿途，尤其是民国以来拨乱为治和完善社会轨制的大势下，他一方面以军东说念主身份为国出力，另一方面，他行动虔敬的释教徒，又有希求佛法之心，乃至入藏学法，建构起汉藏消除的释教信仰模式，以今天的视角不雅察能海的释教东说念主生，他是设想化释教徒的代表，况且也走出了民国时候，与虚云、太虚、圆瑛等僧东说念主都截然相悖的释教信仰之路。行动一个军东说念主，他有着金刚本领；行动又名释教徒，他又秉合手怜恤信念和追求般若明智，家国与信仰，是他东说念主生的底色。

一、从入世到出世

能海的一世历经晚清季世、北洋政府、民国政府以及中华东说念主民共和国成立等一系列中国近当代史上的要紧节点。他本东说念主的生活轨迹则有弃商执戟、执戟转佛等变化，要是放在这个时间的大配景中，能看出他有着昭彰的“以武救国”和“以佛法救国”的变嫌。

1900年，龚学光在成都东大街恒升互市号学徒，这条街是成都有名的交易街，《成都街巷志》中记录：“（东大街）不仅是成都全城最宽的街说念，街面都用红纱石板铺盖，况且亦然全城最荣华、最伏击的街说念。”（袁庭栋著：《成都街巷志》上册，成都：四川文艺出书社，2017年，第251页。）即使在今天，这里亦然成都有名的工商街区。五年后，他采选弃商执戟，这是他东说念主生主见最伏击的变嫌之一。1914年的某一天，他那时在四川警署服务，在成都提督街三义庙巡街途中，偶而听到佛源法师（1853-1926）讲法，深为眩惑，此时便启动暖热梵学。佛源是重庆涪陵东说念主，在1912年时，曾积极参与上海成立的“中华释教总会”，后返蓉成立四川释教分会，佛源是近代四川地区释教东说念主物的代表之一，他的影响渊博川渝两地。从1914年至1924年这十年间，龚学光一直行动梵学爱好者参与佛源法师在成都的讲法行为，这也讲解他后期成为又名头陀不是一念之间就决定的，而是基于永恒对释教的深入不雅察与学习。

龚学光之是以在1924年采选削发，既与前期的梵学积存关系，更与那时四川参差词语的风物关系。辛亥转变后，四川先后成为北洋、滇、黔军阀和四川各派军阀争夺和混战的中心。从1912年“省门之乱”到1935年中央军入川，四川地区庸俗爆发各式大小干戈，1917-1933年，险些每年都有大限制的混战发生。（参考张远波：《浊世兵患：1911-1935年川军与当地社会》，华中师范大学2016年博士学位论文，第32-36页。）身在行伍之中的龚学光，经过数十年对四川社会的不雅察和亲自履历，也许是感到困窘和无力的，释教带给他的出离感在此时浮现了很大作用。他是在1924年的正月在成都文殊院出的家，从此，世上莫得了军东说念主龚学光，多了一位法师——能海。1926年，能海在打箭炉（今四川康定）与太虚弟子大勇法师组织的留藏学法团会和，浮现开启入藏学法的生活，中间他曾复返成都募款，以资助他在西藏的学习。随后，他在1928年5月第二次入藏，直至1936年取说念印度、尼泊尔参访，乘海轮归国，此时能海在梵学上依然作念到了显密兼修，并能归国设立一番释教行状了。

本体上，能海大概比拟快速地在藏区赢得藏传系统的佛法，与其也曾的行伍诞生有很大关系，也恰是他有比拟高的社会地位和政事地位，才保证了他大概有有余的本钱在藏地学习。是以，能海的东说念主生底色中，与国度政事一直保合手着军东说念主特有的服务感。这是促使他坚合手“以佛法救国”并将这一想法转动为实实在在行动的能源。1937年“七七事变”后，能海法师在太原讲法，他对弟子们说：“国难当头，非少数东说念主力量所能反转，须办大法会，聚合群力”（释宗顺等编：《能海上师传》，浙江吉口多宝讲寺印行，2001年，第9页。）。同庚9月，抵重庆办法会讲《仁王护国经》，甘休后返川，在文殊院退院法秃顶陀匡助下，能海将文殊院下院石羊场近慈寺用作说念场，题额为“护国金刚说念场”。这所庙宇，也成为能海在成都期间弘法最根柢的说念场。（沈去疾：《能海法师年谱》，上海：天马史籍有限公司，2004年，第69页。）1944年头秋某天，能海在崇州土主庙讲法，登坛坐定后朗声念诵了一段偈语：“倭寇侵我，穷兵黩武。邪不堪正，日不外午！”（转引自刘光全：《能海法师在崇州的一次演讲》，《文史杂志》2004年第6期，第77页。）那时有东说念主以能海削发东说念主的身份，对其参与国是之中颇有微词，并发出责难，以为削发东说念主应看破阳世，参透机关，而他设坛讲学，不以宣扬佛旨为重，反而是大谈抗日，与削发身份不对。能海的回应则是：“贫僧诚然出了家，但并莫得出了国呀！……日寇侵扰中国，炮轰枪杀，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今国难当头，但凡中国东说念主都应责无旁贷，勤奋皆心，以御外辱，以期拨乱为治。”（转引自刘光全：《能海法师在崇州的一次演讲》，《文史杂志》2004年第6期，第78页。）这一问一答，讲解能海有着深厚的家国情感，他并未因为释教提出的众生对等而含糊了我方的家国意志，这就怕也与其诞生军旅有着很大的关系。抗战告捷嘉讯传来，能海十分振奋，立即呼唤买红纸、鞭炮，亲自撰联欢庆抗战告捷（山西五台山大塔院寺编：《至尊能海法师全集》，2016年，第1册序 5-6页。），其拳拳爱国之心可见一斑。也许是不测志的，能海对于抗战的不雅念，似乎也与周恩来为抗战时候的南岳释教救国协会题写的“上马杀贼，下马学佛”之不雅念殊途同归。

二、家国与民族的抉择中国 肛交

成都在1949年12月27日才摆脱，是中国大陆临了摆脱的大城市，蒋介石亦然从成都飞往台湾。在那时中华东说念主民共和国依然成立的配景下，成都本体濒临着和平摆脱的最好采选，能海则在这个进程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1949年11月30日，蒋介石从重庆溃退成都，启动镇守成都部署川西平原决战。在此枢纽时刻，他积极动员那时阻挠在川康的刘文辉、邓锡侯、潘文采三位将军脱离蒋介石集团，吸收中央东说念主民政府的教导。1949年12月9日，刘文辉、邓锡侯、潘文采来到彭县（今彭州），皆聚龙兴寺通电举义，透顶打乱了蒋介石“川西决战”的部署，对所有这个词西南的摆脱起到了精致的配合作用。彭州龙兴寺也因为成都的和平摆脱而被载入了汗青，今天在寺内还有“刘、邓、潘举义原址”的记念馆，成为四川省和成都市伏击的爱国主义训诲基地之一。刘、邓、潘三东说念主之是以采选龙兴寺行动举义总部，与能海颇关系联，这最初是因为能海是行伍诞生，他在19岁时四川军政学堂的学习生涯中，与杨森、刘湘、潘文采等四川军阀或伏击将领是同学或战友，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儿戏。另外，他行动削发东说念主的身份，也为保护这些举义将领起到了很好的作用。龙兴寺成为举义总部后，能海法师还教导龙兴寺僧众为和平举义提供了后勤服务和其他保险服务。

这个庙宇巍峨的龙兴寺塔，是能海“照印度菩提说念场（即释迦佛得说念处）所建舍利塔之样式。正中大塔一座，四隅各一小塔（小于大塔三分之二），共为五塔”“塔身之下尚须筑一平台，大小五塔皆建于台上。台之宽度须在六丈乃至七丈之谱，高度约在一丈以上”（能海：《重建古益州龙兴寺舍利塔缘故》，《至尊能海上师全集》第48册，第863页）。能海于1940年发愿修造这座塔，到1943年插足履行阶段，狠狠撸1944年，“（能海）在彭县龙兴寺安堵，开窑烧制建塔用砖；仿印度菩提说念场塔型，先建模子塔，高一丈余，师亲为监造。”（《能海上师年谱》，《至尊能海上师全集》第48册，第887页。）这座塔成为今天彭州市的秀丽性建筑兀立在城市的中心性段。

在西藏和平摆脱这一要紧历史事件上，能海也浮现了伏击作用。他曾两次入藏，虽以学法为名，但同期意在通过佛法调换汉藏文化。民国时候汉地释教代表团入藏，本体背后有着长远的历史原因。辛亥转变后，清王朝的殒命让汉藏之间处于病笃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汉传释教界的一批有识之士，一方面以为藏传释教在保留印度释教方面有一定的上风，同期也以为不同语系释教的调换在民族合营方面是不错浮现一定作用的，于是才有组织僧团入藏学法的步履。因此，民国时候的汉僧入藏名义上看是一场学法清爽，但背后更大的社会配景是民国时候汉藏民族之间的交织融通已在那时变得非常必要和伏击了，从政事到民间，都有此类行为的开展，释教界也不例外。这些赴藏的学法僧不测间通过释教拉近了汉藏间的关系，这也为中华东说念主民共和国成立后和平摆脱西藏提供了一定的助力。

1949年后，摆脱军曾在进藏前，挑升向能海请问进藏需要重视的事项。能海则积极饱读舞弟子们随军入藏，给摆脱军作念翻译和向导，为进藏部队赢得藏地东说念主民的认同和信任作念出了伏击孝敬。与此同期，能海亲赴北京，会同喜饶嘉措商议和平摆脱西藏事宜，协助宣传中央的策略，为和平摆脱西藏作念了好多成心的服务。中华东说念主民共和国成立后，能海接踵当选为世界政协委员，世界东说念主大代表，成为宗教界在新中国政事轨制中的代表性东说念主物之一。1952年12月，他参加了以宋庆龄为团长的中国和平代表团，出席在维也纳举行的世界东说念主民和平大会；1955年3月，参加以郭沫若为团长的中华东说念主民共和国代表团，出席在印度新德里举行的亚洲国度会议，是宗教界东说念主士中爱好和平的典范。

综不雅能海的一世，他即使出了家，但“家国”似乎依然是他一世都在面对的问题。在削发前，他曾以军东说念主的身份参加同盟会及四川保路清爽；削发后，他诈骗了我方僧徒的身份，奥秘地参与到成都和平摆脱这个要紧历史事件中，他也诈骗我方赴藏学法僧的身份，为汉藏两地的交流搭建了一座桥梁，为西藏和平摆脱提供了机会和条目，这一系列自主自愿的步履都是因为他的通晓中一直有着“家国”的意志，岂论出世入世，这个情结都是烙迹在他骨子里的。

三、能海所践行的释教中国化

“释教中国化”这一主见早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就已在学界伸开了较为聚合的研讨。从20世纪80年代于今，宽广学者从纵向和横向两个角度全面磨砺了“释教中国化”的历史进度止境具体浮现。这一语词较为充分地笼统了释教在历史演变中的显著特征，在现在的学术语境中，“释教中国化”仍然是汉传释教研究中的一个要点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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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海对释教中国化的践行之一即浮现为融通汉藏显密。能海虽在汉地代行密法，并不代表其所行即为密宗。能海法师曾言：“若问我等是何派别，应曰大般若宗。学般若故，以般若为宗。”（《跋》，《至尊能海法师全集》第48册，第3页。）从他本东说念主的角度来看，佛法本无汉藏之分，两者的分别在于修合手法子与修行旅途的不同。在大小乘佛法的关系上，他也不刻意鉴别两者，而是用“根柢乘”一词来强调两者的统摄。能海曾说：“要之，小乘法是断麻烦证摆脱的殊胜便捷，与大乘法宝有不能分离的密切关系，且是所有这个词佛法的伏击部分，是以亦称根柢乘法。”（《能海法师全集》第3辑，上海：上海梵学书局，1998年，第92页。）他在《现证尊容寒冷记》中又有言：“法无大小，惟是一乘。小大仅仅先后秩序之分。东说念主有大小，眼力小，心量小，在佛法中只将顺我方的一份取合手，即是小乘东说念主。”（能海：《现证尊容寒冷记》，上海：上海梵学书局，1994年，第11页。）由此可见，对他来说，大小、汉藏的鉴别仅仅一种职权便捷，总体不离“佛法”二字。因此他诚然有在藏地学法的警告且精明藏语，但回到汉地后，从来不以藏语弘法，所训导经典如《金刚经》《仁王护国经》等，原来即是汉传释教中的中枢典籍。此外，能海还培养了一普遍曾在“文革”甘休后还原宗教行为进程中，浮现了伏击影响的高僧，如永光、清定、贞意、隆莲等。

能海对于释教中国化的伏击践行还体现在他的戒律念念想中。戒律是能海念念想体系中极为伏击的构成部分，但他在汉地的戒律本质中，为了与那时汉传释教的发展景色及僧东说念主的素养相适合，异于藏地对“菩萨戒”的怜爱而愈加强调“别摆脱戒”，他传播戒学的样式也遵守了汉地释教自唐代说念宣以来所确立的《四分律》传统。

对于20世纪中国释教来说，“僧尼伪滥”是释教振兴的浩瀚停止之一，某些僧众的个东说念主形象也遭到宽广居士的指责。太虚曾在《告徒众书》中曾指出，那时释教的要紧危急是——“俗之僧夺”和“僧之俗变”。（《太虚巨匠年谱》，载《印顺巨匠全集》第13卷，台北：正闻出书社，1990年，第199页。）“俗之僧夺”指对僧伽的摒除气候，举例欧阳竟无就曾主张由居士代替僧伽住合手佛法。隆莲法师回忆能海所处的时间时也说：“那时释教学风，日趋衰微。在家讲学者多偏学废修；森林则禅讲罕兴，僧律废弛。驯至多有在乡信徒，自称但皈二宝，不皈僧宝。”（隆莲：《能海法师业绩简介》，载中国东说念主民政事协商会议文史府上委员会宗教组编《名僧录》，中国文史出书社，1988年，第184页。）在这种景色下，能海对汉地释教的孝敬即在于通过越过“别摆脱戒”，重提戒律对于僧东说念主的根人道兴致，以使更多的僧众生起学法之信心，在步履上作念到如律，改变汉地僧团之相貌。

从所受合手的律典来说，藏传释教流传的是《根柢说一切有部律》，汉地流传《四分律》，因此那时入藏的汉地僧东说念主也多断念《四分律》而重受有部律，但能海并莫得遵守这一齐径，而是两者并学，并将两者加以团结，如其所言：“我进藏未舍四分而学有部，转头讲律仍讲四分，传承学法自有部。开遮依四分，法子用有部。”（能海：《现证尊容寒冷记》，《般若波罗蜜多西宾现证尊容论显著义疏寒冷续记》，第86页。）在具体的讲学中，法师以律四阿含来分别四分律藏。律四阿含分别为：辩识阿含、根柢阿含、杂细阿含和正统阿含，四分律藏则分为：第一分比丘傻头傻脑十戒，第二分比丘尼三百四十八戒，第三分二十犍度法，第四分五百结集、七百结集、调部毗尼、增一等。能海在《现证尊容寒冷记》中以为它们之间挨次对应的关系是：“佛制比丘初五年学傻头傻脑十戒，为辨识阿含；后五年学二十犍度摄合手僧团之法，为根柢阿含……次方旁通五部，究其同异，是为杂细阿含……次会通经律，得其归趣，是为正统阿含。”（能海：《现证尊容寒冷记》，《般若波罗蜜多西宾现证尊容论显著义疏寒冷续记》，第73页。）由此可知，能海以为学律也有先后规章，才不至于在诸部律典中迷失主见，不得措施。应该先从基本的傻头傻脑十戒与三百四十八戒启动；其次学摄合手僧团的法子；再次通读五部律，比拟其异同；临了将经与律团结起来，以达到会通领略的服从。

临了，能海对释教中国化的本质还体现在他对汉传释教传统森林轨制“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原则的剿袭上。他以为作念东说念主作念事乃是成佛的根基，在成都近慈寺，他即以森林轨制为步履准则，并确立了专门的“学事堂”来培养僧众。隆莲法师在《能海法师业绩简介》中曾提到：“近慈寺有学事堂，入寺必先学事。师尝谓：‘东说念主不会工作，必不会修行，若何会成佛？’”（隆莲：《能海法师业绩简介》，载《名僧录》，第186页。）1951年，能海的念念想更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嫌，亲自率领寺众从事培植业和畜牧业，投身于劳顿行为中，这无疑是为了适合新政权新轨制的要求。由此也可看出，能海虽怜爱戒律，但他大概团结僧众具体的生活环境作念出改变，以使僧团能在历史的激流中保有糊口的空间。

在20世纪中国释教东说念主物谱系中，能海是具有显著东说念主格和修行本性的僧东说念主，其一世爱国爱教的去向，为选藏国度消除、汉藏消除、民族合营、释教中国化等方面作念出了伏击孝敬。他的一世因应了不同期代配景下“家国”不雅念所需的政事准则，他是爱国爱教的，亦然但愿大概汇通显密，消除汉藏的僧东说念主。他走出了一条与虚云、太虚、圆瑛等近当代高僧都不同的释教信仰说念路， 他是果然地在调换民族关系方面作念出了伏击孝敬的僧东说念主，亦然将“家国”意志纳入到释教东说念主生且能践行的一代高僧。

（本文作家赵茜茜系四川大学玄门与宗教文化研究所2023级博士研究生中国 肛交，王大伟系四川大学玄门与宗教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